《恰似寒霜遇骄阳》by夜半弯,原创小说恰似寒霜遇骄阳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季培元沈途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季培元看着沈途长大,只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轨迹开始偏离,沈途想要和他在一起。
《恰似寒霜遇骄阳》精选:
回去的路上,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一前一后,小小的沈途始终怯怯的跟在季培元的身后,仿佛他就是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只要一个不对劲,迎接他的就会是无法想象的狂风暴雨。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不断的想要靠近。
走在前面的季培元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心思,一路上光想着回家,让老爹看看自己这次考的一百分的试卷,告诉他这学费他没白交,也想听他表扬自己几句。
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夸赞,抵得上一块儿甜津津的糖果,足以让他开心一整天。
可是当他跨进内扇老旧木门,看到院子里的场景,脸上洋溢起来的那点儿小得意瞬间荡然无存。
只见老爹和小黑土豆的妈妈抱在一起,看见他们进来,两个人立马分开,都很惊慌失措。
季培元承认,这是他见过最操蛋的场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手里的试卷被他攥的皱巴巴的。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他妈在干什么!”很显然,老爹要给他找后妈了,这结果他没办法接受。
小黑土豆他妈听到季培元这样的话,难堪又尴尬,粗布围裙在她的手里攥出了褶皱。
小黑土豆是后进来的,看到院子里的场景,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站在季培元的旁边,好好的喊了一声哥。
“滚!”季培元一把把他推倒在地上。
这一下好像点燃了一把导火索,老爹一下恼火起来。
“我看是你反了你了,现在都敢动手打人了。”
小黑土豆可怜巴巴的坐在地上,脸上还带着伤,加上刚才他的动作,很难不让人把这一身上联想到季培元的身上。
小黑土豆的妈眼圈发红,委屈的走过去把自己儿子抱起来。
老爹最受不了她的眼泪,随手拎起旁边的扫帚就朝着季培元走过来。
季培元在老家经常被二叔打,早就练出来了。见到这场景活泛的很,直接一个躲闪跑进里屋锁上了门。
“你个小兔崽,我今天不打你,我就不是你老的。”老爹使劲儿的砸门。
屋里季培元的心哇凉哇凉的,果然有了媳妇儿,忘了娃,现在都能为了给他们娘俩撑腰收拾自己了,这要是真在一块儿了,那还得了。
门外老爹见打不开门,继续骂骂咧咧。
“我知道你看不惯我和她在一起,我还真就告诉你,这个女人我娶定了。”
“季大哥。”身后的声音突兀响起。
季老爹身子一僵,没想到她还没走,本来只是说气话气一气季培元,没想到全都被正主听了去,一下休的他无地自容。
“季大哥,我愿意。”
“啥?”季老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女人一脸娇羞。
“我一直在等你这句话。”
屋子里的季培元听着他们的对话,有点想骂娘,本来就不想他们两个在一块儿,结果自己亲手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他悔恨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意外这么一闹,老爹和那女人彻底确认了关系,还商量着要在几天之后结婚。
小黑土豆自打知道他们要成亲兄弟之后,就缠的他更勤了,每天哥哥哥哥的,就跟院子里那只芦花鸡一样,烦人的紧。
以前村子里的人总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他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坐在堂屋的门槛子上,季培元一边儿嗑着瓜子儿,一边看着边上稀稀沥沥的雪花。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天气转冷,小黑土豆他妈用几件别人捡剩下的不要的布料拼起来给小黑土豆做了一件棉袄。
看着有些寒碜,季培元却很羡慕,自己的老妈要是活到现在,估计也会对自己这么好。
这让他心里越想越不痛快。
小黑土豆穿着他妈新给他做的袄子,特意来季培元面前晃悠。
季培元忽然就有了坏心思,伸腿换了小黑土豆一下,小黑土豆磕在地上,疼的皱了一下眉头,又从地上爬起来。
大概是受惯了别人的欺负,他的性子很坚强,就算是现在摔了一跤,他也能爬起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连眼泪都不掉一滴。
这并不像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该有的反应。
可是当小黑土豆看见新做的袄子上被刮出了一个口子,那双黝黑的眼瞳上,终于被水雾遮盖。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强忍着没哭,捂着袄子被刮坏的地方,跑回了自己的屋。
季培元心里有点儿后悔,他干嘛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可是嘴上还是啐了一口。“呸!让你来我这嘚瑟。”
本以为那女人会出来跟老爹告状,让老爹给她主持公道。
没想到女人非但没有去告状,还从屋里拿出另一件大一点儿的袄子,递到他面前。
那布料明显没小黑土豆身上的那么杂,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小元,慧姨条件不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正好现在天气冷了,给你做了一身袄子,你回屋去试试合不合适。”
季培元张张嘴,想说谁要你的袄子,然后把那件袄子扔在地上踩两脚。
可他低着头,看着针脚细致的袄子,感受到那股松软温暖的感觉,又有点儿舍不得。
索性他也不搭理陈慧,拿着袄子进了屋,嗙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他把袄子凑到自己的鼻子底下闻了闻,上面好像还带着阳光的味道,暖暖的,有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老爹和那女人的婚礼定的日子很急,一转眼就入冬了,大红的衣裳,喜庆的小院,就连一向邋遢的老爹都把自己收拾的像模像样。
不过这场喜婚礼的喜庆劲也只持续到后半夜。
因为陈慧跑了,不仅跑了,还卷走了老爹所有的钱。
老爹承受不住压力,当场就犯了心脏病。
季培元听到动静跑过去的时候,老爹已经躺在外屋的地上。
这一刻他傻了,虽然对这个亲爹没有什么感情,还是没有想到一个那么强大的人,会这么突然倒下。
老爹被推进抢救室的时候,季培元才发现自己走的太急,鞋都没来得及穿,一双脚冻得已经没了知觉。
他知道自己不能慌,老爹看病得需要钱,他得回去拿钱,可是钱都让陈慧那个女人给卷跑了,家里还有哪能有钱。
季培元只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回家找找,他就这么踩着冰冷的地面回了家,翻了不知道多久,翻出五十块钱,然后半点也不敢耽误,又跑回了医院。
来来回回用了将近一个小时。
等到他到医院的时候,老爹的工友也来了,他们看着季培元的眼神是沉重的。
季培元的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现在的那五十来块钱也因为用力攥的皱巴巴的。
“我爸呢?杨叔,我爸呢!我爸呢!”他一声比一声大,在杨叔的沉默中知道了答案。
这一个冷的刺人的夜里,他也成了没有爸妈的孩子了。
因为家里没有大人,大家伙也只是草草的就把老爹下葬了。
季培元的事情变得一片冷清,又是一天早晨,看着灶台上两天前老爹给自己蒸的馒头,他笑弯了眼睛的样子仿佛还在眼神。
角落里露出一双小脚。
他走过去,发现小黑土豆躲在角落里,手里正拿着一个馒头,怯生生的看着他。
那双和陈慧七分像的眼睛让他一下就来了火。
他啪的一声,打掉了小黑土豆手里的馒头。
“吃什么吃!你妈害死了我爸,你还有脸吃我爸蒸的馒头!从我家里滚出去!”
小沈途眼里蓄满了泪花,眼巴巴的看着地上的馒头。
从这天起,小黑土豆就不进堂屋了。
季培元一夜之间变成了孤儿,恨他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去管他。
他像之前一样,每天早晨去上学,晚上回来。
小黑土豆每每从门口看到他,小嘴都一张一合的,每次想要说什么,在触及到他冰冷的眼神的时候,都会把想说的话研回肚子里。
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他正写作业的时候,隔壁李婶子跑进来,看见他还在那写作业,急得直拍大腿。
“季娃子。别在这写作业了,你弟出事了。”
季培元写作业的手一顿,这才想起今天没在院子里看到小黑土豆。
“他的事不用跟我说。”
“你这孩子看着年纪不大,怎么心这么狠呀,你们一家人跑的跑没得没,就剩下你们两兄弟相依为命了,你得管他呀。”
刘婶责备的语气让季培元的眼眶有些发酸。
“我爸跟他妈没结成婚,他不是我兄弟。”
“几娃子,婶子知道你怨他妈,可是沈途他有什么错呀,他也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呀,他要是再没了,你在这世界上,就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刘婶最后一句话让季培元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如果小黑土豆没了,这世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可他不想一个人,他害怕那种孤独的感觉。
是啊,他也只是个屁事不懂的孩子,从小没了擦。现在连亲妈也不要他了,他那么小的年纪,又是何其不幸。
自己却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他身上。那他自己又算什么好人。
去医院的路上,刘婶跟他说,这几天看到沈途的时候,他在吃胡同里的雪,那时候他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又冷又饿,看着都可怜。
后来刘婶给他拿了张白面饼,他没吃,揣在怀里说回家再吃。
季培元这才想起,这几天莫名其妙出现在烟台上的饼,他还以为那是邻居可怜他送的,没想到……
季培元赶到医院的时候,小黑土豆还在打针,看到了进来,小小的身子本能的瑟缩一下。
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最近没吃什么东西,那小小的身板看着更瘦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了。
季培元看着他,忽然很难受,老爹死的时候他没哭,这么多天孤苦无依他也没哭,可是看着这个臭小子,想起每天出现在灶台上那一张张冷掉的饼,他的眼泪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哥。”小黑土豆也没见过他掉眼泪,立马就慌了。
他跑过来抱住季培元的腿,哭声沙哑。“哥,你别不要我,我害怕,我害怕。”
小小的身子,无助的颤抖。
季培元看到他挣开的吊瓶和手上渗出的血,慌张的按住他手上的针眼。
小黑土豆不知道是被他吓到,还是疼的,哭起来没完,最后哭累了,就在季培元怀里睡着了。
明明季培元也只是一个小孩子,感受了肩膀上的温度,看到小黑土豆因为不安而颤抖的睫毛。
这一刻也好像长大了一般。
他的脑子里忽然又想起刘婶说的话。小黑土豆是这世界上唯一属于他的东西了。
他就那么个小黑土豆儿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对方睡着了,他才偷偷的打算站起身。
可是刚只站起来一半,我发现小黑土豆的手依旧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臂。
感受到他的动静,对方立马睁开了双眼。“哥,你别不要我。”
“没不要你,就是有点腿麻了。”
小黑土豆听他这么说,立马松开了手。
“那哥还生我的气。”
“这件事儿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我不会让你饿死。”
“嗯。”不安了一整个晚上的小黑土豆,这一刻突然轻松起来,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又丑又脏,看着有些滑稽。
医药费是刘叔垫的,不仅仅是这些,回到家里看着已经多了半下子大米的米缸,还有院子里的一跺子柴火,季培元陷入沉思。
老爹活着的时候常常说,刘叔跟他是过命的交情,说他们的感情有多好。
可眼下老爹已经不在了,刘叔又有自己的家庭。
他就算是要帮,也帮不了自己几时。
他在家里坐了一下午,还是去找了刘叔。
彼时刘婶正在家里做饭,看到他过来,还着实有点意外。
“培元啊,你怎么来了。”
“叔儿,你给我们送的大米我都看到了,我来谢谢你。”
“你这孩子,跟叔有什么好客气的。”
“叔儿,以后别再送那些了,你能救济我们一时,救济不了我们一辈子。”季培元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鼓足了勇气才继续说道。“我不上学了。”
“你说啥!”刘叔听他这么说,一个激动站起来。
老季以前总跟自己提他这个儿子成绩有多好,是个当官的料。
“你这傻孩子,要是没学费了,叔可以给你拿,你爸走了,叔儿不能不管你。”
“刘叔,我知道您心疼我,可是我现在这个情况,家里还有一个弟弟要养。我们两个不能拖着你。”
“你这傻孩子。”刘叔也明白他的意思,一个十三岁的半大孩子,能说出这么成熟的话。也不知道他以前都经历了什么。
这时候在外面偷听了一阵的刘婶走进来,把洗干净的苹果放到桌上,摸了摸季培元的头。
“季娃子是个懂事的,也知道叔婶的情况,你盼弟妹妹要上学,这学费还没着落呢?”刘婶说着抹了一把眼泪,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刘叔急了,从凳子上窜起来,喝止刘婶。“你个死老婆子,跟他说这个干什么。”
被他这么一吼,刘婶本来的那点愧疚也没有了,立马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你嚷嚷我干什么,咱们家连饭都要吃不起了,你还有钱去给别人,你想让我和闺女睡大街要饭去!”
“你个完蛋娘们,要不是老季帮我一把,别说你们,现在我都不知道烂在哪块地里了,他孩子现在这样我要再不管,我还是个人吗!”
刘叔气的一拍桌子。
两人又是一顿争吵。
季培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两人的争吵声也戛然而止。
“刘叔,你带我去工地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师说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漁,我已经快长大了,我有力气,能搬砖头,也能扛麻袋,你带我去工地。我自己能养活我自己。”
“你这傻孩子?”刘叔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你这么小,能干什么呀。”
“刘叔,我在老家什么都干过,我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和我弟弟,我求你收下我,带我去工地干活。”季培元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最终刘叔也没有受得了季培元的软磨硬泡,答应第二天带他去工地试试。
临走的时候还给他拿了两个杂面的馒头。
季培元回去的时候,小黑土豆像往常一样缩在门口。
看到他回来,犹豫着想要上前。
“这么冷怎么不进屋。”季培元没拉他,径自越过他进了屋,给他留了门。
小黑土豆惴惴不安的跟着他进去,就看到他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递给他一个。
“吃吧。”
“哥不吃吗?”
“哥吃过了,不饿。”季培元话音刚落,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
小黑土豆把馒头扔到地上。“和不吃我也不吃。”
那么小心翼翼宝贝着的馒头,被他这么扔在地上,季培元心里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把他推倒在地上,对着他的屁股啪啪打了好几巴掌。
“你个不识好歹的,就这么点东西,都紧着你吃。你给我扔地上,你凭什么不吃,凭什么不吃!我就只剩下你了呀!”季培元打着打着,眼泪好像找到了宣泄的理由,一下子奔涌而出,挂满了那张脏兮兮的脸。
这么多天都强忍着不让情绪崩溃,他也还只是一个孩子呀。
“哥我错了,我错了。”小黑土豆也哭了,爬起来抱着,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哭。
“哥不吃,哥饿。”他一边呜咽一边捡起地上的馒头,小心翼翼的在衣服上擦过,掰下一块往季培元嘴里送。
“哥吃,我也吃。”小黑土豆脸上眼泪没干,努力挤出一个笑,显得很滑稽。
季培元这才明白,他也是不舍的吃,想把东西留给自己。一瞬间有点后悔刚才那么用力的打他了。
“你生哥的气吗?”
小黑土豆摇头,见他吃了,才小心翼翼的掰下一块送进自己嘴里。
季培元摸摸鼓囔囔的胸口。“剩下的晚上饿了给你吃。”
在寒冷的冬夜里,两人窝在一起,也不觉得那么冷了。
第二天,他早早的跟着刘叔去了工地。
那是一片破旧的厂房,刘叔他们接了活儿,要把这里改成大棚。
大家看到季培元半大的个子,引发一阵哄笑。
可渐渐的他们不笑了。
季培元干起活来是真拼命,办事又心细,能力比他们这群成年的大老爷们也差不了多少。
这种拼命地精神让他很快融入到了这个集体里。
刘叔每每过来看他,还是会连连叹气,觉得可惜。
渐渐的,他的个子长高了一些,就连王权和张天都窜高了不少,唯独沈途没怎么长个,看着还是瘦瘦小小的。
有时候他会跑到工地里来看季培元,工友们都以为他才六七岁。
听到他八岁的时候都会来一句,这小子可能是营养不良。
久而久之的,季培元也挂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