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夫郎》是一本纯爱小说,作者是粥十九,松燃君是小说中的主角,鬼夫郎主要讲述了:原本以为自己能接受他和别人在一起,但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点接受不了,也没有那么大度。
《鬼夫郎谭翌》精选:
乔松柏等着谭翌细细道来,谭翌的身影却倏地淡了。
“阿翌?”
不过眨眼的功夫,乔松柏就感觉到搂抱着自己的身形渐渐不再有实感,而是一抹虚空,直到消失。
——刚刚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等他细想就蓦然惊醒了。
乔松柏睁眼,感觉脸上濡湿,他胡乱拭去脸上的泪,撑起上身坐了起来。
胸口闷闷地疼,仿若被很重的东西持续挤压,又好像有无数极小的虫子在噬咬。
梦是虚无缥缈的幻境。
垂髫小儿都知道的道理,乔松柏岂会不知,只是他心里忍不住相信和期待,是以落到如今这个境地都是自找的。
日所思夜所梦,他期待谭翌说“愿意”,期待谭翌“想来和他生活”。他自己的念想编织了梦境。
归根结底,这世上有没有鬼魂还未可知。
乔松柏打了盆水洗脸,心里却忍不住生了一丝贪念——既然是梦,为何不能一直按他的想法走下去?
莫非是老天爷不想看他自欺欺人?
乔松柏气闷无比,生平头一次气得想要发泄。
“松柏。”门外响起了韩真的声音。
乔松柏没顾得上韩真的称呼变了,也没顾得上自己双眼通红,开门后看也不看他,垂眸冷淡道,“韩公子有事吗?”
韩真安静了会儿,突然拄拐上前抱住了他。
乔松柏:“……”
“韩公子自重。”乔松柏冷脸伸手推了一下韩真,考虑到对方腿伤,没使全力,“我说过,我已经有——”
韩真双臂收紧,轻声打断他,“松柏,抬头看我。”
“……”
强买强卖、不问自己意愿就兀自抱上来、被拒后还以力气压制算什么正人君子!
乔松柏依言抬头,右手却已经紧握成拳,准备蓄力打韩真一拳。他看过书,朝颞颥的位置打,能把对方打得头晕眼黑,到时就会松开他了。
韩真的脸映入眼帘后,乔松柏袖子里蓄满全力的拳头却猛地松开了——
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满是烫伤,只有一双眼完好。
“你、你……”
四目相对的瞬间,乔松柏脑中突然“嗡”的一声。
“嗯,松柏,我是谭翌。”韩真,不,谭翌温和地注视着他,那双眸子一如往昔,干净赤诚。
乔松柏木头似的杵在了原地,茫然地动了动嘴,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好半晌后才感到眼圈很烫。
乔松柏抖着双手捧住了谭翌的脸。
是能触摸到的温热。
乔松柏狠狠掐了一把手心,很疼。
所以,梦里的都是真的。不是自己的杜撰想象,而是谭翌真身入梦。
谭翌也喜欢他。
谭翌想来和他一起生活。
乔松柏此刻的心情就好像从云端跌落,以为会粉身碎骨,抱着必死的决心,却落到一个柔软的温床上。
乔松柏松了口气,思绪也逐渐清晰,“阿翌,我有很多疑问…”
此时有日光洒在院中,谭翌微微蹙眉,温声道,“进屋,我和你说。”
程行南在堂屋睡午觉,两人进了卧房,卧房中乔松柏还放了个书桌,不过只有一个凳子,两人往床榻走去。
两人隔了几寸坐在床上,谭翌娓娓道来。
他的命格极煞,十岁那年家中突逢大火,爹娘、兄长和幺妹被烧死,谭翌几乎全身烧伤,却侥幸捡了条命活下来。
就连住谭家隔壁的人家也在一年内死了两位长辈,一个得了急病,一个摔死。
族内亲戚不待见他,起初还接济一下,后面直接闭门不见。
谭翌便早早学会插鱼、抓鱼,年长了些学会钓鱼、打猎、编些小东西,虽很多人都不愿意买他的东西,但付银子拜托别人帮卖还是可以的。
谭翌后来又生过几次大病,也差点淹死、被劫匪砍死,但每次都只是堪堪踏进鬼门关一条腿。
只是十七岁那年没躲过,谭翌不慎跌下山坡,雨势巨大,他被接连滚下的石块砸断了小腿,土块石头掩埋了他。
流血过多、加上湿泥堵住口鼻。
这一次,谭翌没能活下来。
有鬼差来接他,和话本子里不同,面容虽青灰可怖,却并不凶神恶煞。
他们一见到谭翌的鬼魂就高兴,仿佛他死了是件很大快人心的事。
谭翌有些不悦,那俩鬼差笑嘻嘻地,没多久就和他勾肩搭背,说终于把他给盼来了,之前就他们俩负责这一带,忙都忙死了。
谭翌不解。
那俩鬼差说,他是大凶大煞之人,这样的人是天生当鬼差的命,死了后不能马上转世投胎。
差不多做满百年后才能去孟婆那喝汤、过奈何桥、投胎转世,若足够勤勉,应该七八十年就能了。
谭翌本想就这样在暗处看着乔松柏,静静地等着对方老去。等乔松柏弥留之际,他再去接他。
等了三年,今年清明那天,乔松柏突然在坟前问他是否愿意来世成亲。
谭翌惊喜不已,他自然是愿意的。见乔松柏第一面起,他的心弦就已经被拨动了。
乔松柏说,他若不愿意,入梦告知一声也是好的。
谭翌却忍不住跟着他下了山,在院外大雨中站立良久后,谭翌现了身形。
这具身形不是捏造的,身死后鬼魂就长这个样子,化的形自然也如此。鬼魂不会有人活着时长的痣、起的疮,也不会有任何伤疤。但有一种伤除外,那就是人死时受的伤。
譬如这人是吊死的,那他成了鬼魂后舌头会伸得老长,脖子处也会有勒痕。
所以谭翌化人形后是没有活着时的烧伤以及别的伤痕的,只有小腿的伤,他可用障眼法,但那日为了能在乔松柏家留宿一晚,他没用,而是以本来面目见了乔松柏。
他想浅尝辄止,见一面就够了。
后来又不满足,在乔松柏家旁边修了房屋,还给乔松柏做了两顿饭。
当个邻居,偶尔说说话,已经很好了。
不料没过多久乔松柏突然往家里领了个人,谭翌跟着那人一起去堰边挑水才得知,对方只是乔松柏请的厨子。
如此而已。谭翌按捺几天后终归无法彻底放下,于是入了乔松柏的梦。
问问乔松柏是否怕和鬼一起生活。
谭翌说完了。
乔松柏恍然大悟,也回过味来,“所以阿翌这几日都不开心,是因为吃醋了?”
谭翌偏了偏脸,很轻地“嗯”了一声。
他既已看过心爱之人吃自己烧的菜一脸餍足的模样,便不想看他再吃别人做的菜了。
乔松柏又想起他一入夜便紧闭的房门,“你不是晚上睡得早,而是去当鬼差吧?”
“聪明。”维持肉身需要法力,谭翌往往一夜不得歇息,不过好在鬼并不需要睡觉。
乔松柏眼角微弯,“院边的树苗也是你浇的水吧?是不是还用了法力?”
“嗯,用了一点。”
乔松柏细细捋了一遍,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块厚绒毯子。
谭翌不等他开口,轻轻“嗯”了一声承认下来。
他又变回了韩真的样子,对于此时的谭翌来说,维持烫伤的样子反倒需要更多法力。
说起来,鬼差能化人形也分等级,最不耗法力的是只化人形,最耗费的是身体冷热、脉搏、进食排泄……包括行房事等等都和活人一样。
这也算是地府对鬼差的一种奖励。毕竟凶煞之人活着时已经受了许多灾厄,死了后还要当百年鬼差。若不能变成人来阳间玩乐、过点快活日子,也太无趣憋闷了些。
后来乔松柏问谭翌,为何不在清明那天就现身。
谭翌给他讲了个故事,是另一个鬼差和谭翌说的。
这鬼差是江淮人士,活着时和妻子如胶似漆感情很好,一朝得了急病过世,舍不得还在人世的妻子,便化了人形去见。
妻子是眼睁睁看他尸体葬下的,他现在突然出现可不就是诈尸吗?他妻子当即吓晕了过去,之后噩梦连连,没多久就生了病。
这鬼差入梦解释,他妻子却叫他以后别来了,既已阴阳相隔,便各走各路!
没过几年,他妻子就改嫁了。
这样的事比比皆是,是以很多鬼差都只是默默去看生人,不过多打扰。
死对活人来说是很忌讳的事,冒然出现在活人面前并不会是惊喜。
所以即使知道了乔松柏的心意,谭翌也没有突然出现,而是以陌生人的身份住在附近。
在醋坛子打翻后谭翌才猛然意识到,他没那么大度。
他连乔松柏吃别人做的菜、和别人一起去镇上逛街都受不了,更遑论看他和旁人成家了。
过去三年他看乔松柏糟蹋身体、不好好吃饭睡觉时很想化人形来劝说,可他始终只是乔松柏的朋友,而且他已非生人。就算劝了乔松柏也未必听,他当时也并不确定乔松柏的反常是因为他。
直到一个月前的清明,乔松柏表明了心意。
还问他可否愿意来世成亲。
谭翌当了三年鬼差,最清楚投胎转世了,喝了孟婆汤前尘尽忘,何谈再续前缘?
所以别期盼来世了,今生能共度才是最好的。
于是他入梦问乔松柏,再三确认对方不会害怕后才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