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吗》的主角是秦君好纪念,是作者凉凉生所著的一本纯爱小说,小说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吗主要讲述了:秦君好把纪念给捡回家的时候,他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只是想要对纪念好。
《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吗》精选:
秦君好每回看见纪念哭,脑子里就没有办法特别冷静理智地处理事情,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会变得特别机械化。
机械化的程度包括但不限于:只要纪念说的,他都同意。
他的母亲秦姿女士是位单亲妈妈,未婚先孕,纪念是秦姿闺蜜林漫之的儿子,因为林漫之结婚晚,所以纪念出生也比较晚,小了秦君好整整十岁。
“其实我也没有特别想你,知道你要回来,我也只是连着一个星期都去镇上的公交站等你。你不用在意我等了你多长时间,我知道你有更重要的事情。”纪念故意说反话。
秦君好在自家民宿门口,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纪念骑着自行车,穿着牛仔裤的长腿迅速迈下自行车。
他从车筐里拿起一束郁金香,塞到秦君好怀里。
“秦君好,三年前,你说过要回来找,但是你食言了。我在车站等了你一个星期,我每天都去车站等你,但是你没有来。”纪念说。
他倔强地想要秦君好给他一个交代。
三年前,秦君好休假回到小奈镇,参加了几年母亲林漫之的葬礼。
因为林漫之去世,纪念被秦姿接到秦家生活。
纪念一开始并不黏秦君好,是秦君好想方设法接近的他。
纪念记得,自己躲在被子里哭,是秦君好在床边陪他说话,他撩起被子一角,眼睛酸胀不适应光线,秦君好给他拉上窗帘,又安慰他说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
纪念很小心地把自己挪到秦君好旁边,脸颊贴着秦君好的大腿,很轻地将脸上的泪痕压到那上面:“秦君好,我没有妈妈了。”
四月的阳光很暖,尤其是南方沿海一带,阳光尤其柔暖,像刚出炉的棉花糖,带着一点薄薄的热度,呼吸一口,好像连空气都是甜的。
只是阳光照不进纪念的屋子里。
林漫之死于心脏病发作。
纪念周五放学后回到家才发现林漫之倒在家里客厅地板上,林漫之手里的沙拉酱倒了一地,沙拉酱已经凝结。
有蚊蝇扒在林漫之的脸上,黑色的,像是一颗硕大的黑痣。
纪念跪到地上,膝行过去将蚊蝇赶走。
他不敢去碰林漫之,好像他只要不碰,林漫之就好像还能醒过来。
“我知道。”当时的秦君好这么对纪念说。
纪念将后脑勺留给秦君好,趴在秦君好的大腿上,他默了会儿,说:“秦君好,我哭一下可不可以。”
“你不是已经在哭了吗?”
“那我哭了,你别嫌我。”纪念说。
纪念的眼泪是温的,透过湿漉漉的裤子,传递到秦君好大腿上侧肌肤。
秦姿端着果盘推门进来,见纪念在哭,以为是秦君好把纪念欺负哭了:“念念,是不是你君好哥欺负你了?他是不是不会说话让你难过了?”
纪念把自己又缩回被子里,整个人像乌龟,不肯回答秦姿的话。
他和妈妈林漫之一个月前才从京市回到小奈镇,老房子刚收拾出来,纪念才上了一周的学,林漫之就走了。
他对秦姿根本不熟悉,比起秦姿,他或许更依赖秦君好一点。
三年前,秦君好将纪念从失去母亲的悲痛中带出来,秦君好会记得纪念不爱吃香菜,将老板误放香菜的馄饨放到自己面前,挑出香菜后,再把馄饨放到纪念面前。
下午,秦君好会带纪念去海边,看日落。
遇上退潮,秦君好会拉着纪念去看海边蹦跳的娃娃鱼。
秦君好离开的时候,答应纪念只是暂时离开,他一个星期后就会回来。
可是秦君好不记得承诺。
就好像大人不会因为答应“等你考到一百分就带你去吃好吃的”就一定会信守承诺。
纪念在秦君好刚离开的那一个月里,几乎每天都要去车站等。
车站距离港口很近,纪念会带一只林漫之的口琴,坐在车站外面的石墩上,吹一些林漫之爱听的小调。
他等了一个月,每天都有从公交车上下来或从车站上公交车的大人问他,在这里做什么。
纪念说自己在等人,别人问他等谁,他就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手指摩挲口琴。
第二个月,纪念没有再给秦君好打过电话,也没有再去车站等人。
纪念还在门口和秦君好僵持,秦姿就叫他俩快进屋吃饭。
民宿下午要招待一批客人,比较忙,所以午饭要提前一个小时吃。
纪念要修理他的自行车,刚才骑车去买花,自行车的车链掉了,他骑一会儿就得下来推着自行车走。
因为秦君好仿佛并不想给他解释,也并不想跟他和解,所以纪念觉得有点挫败。
秦君好端着饭菜放到院子的石桌上,纪念看也不看,伸手擦了一下脸颊上的汗。
刚给车链上的车油就弄到了他脸上,他不知道,秦君好过来弯腰给他擦掉。
纪念拍掉他的手:“你过来干什么?”
“叫你吃饭,你别闹脾气。”秦君好牵着纪念的手腕,将他按在石凳上坐好。
阳光暖融融的,石棉瓦上的深绿色小青苔被晒得懒洋洋干巴巴。
纪念端着饭菜去了一旁的小茶室,坐在窗边,开始吃饭。
从窗户可以看见外面湛蓝的大海,不远处是码头,有渔民开船回来。
秦君好坐在纪念面前:“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在意当年的事情,我以为你会忘掉,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以为和你解释清楚,你就会觉得没关系。”
纪念闷声不吭吃饭,筷子如雨点一样急促地扒拉饭碗。
“我没想到你会等我等这么久,我妈没跟我说你在等我,你也没有和我说过。”秦君好给纪念递过去一杯柳橙汁。
纪念没有接橙汁,他吞咽下嘴里的米饭后,就伸手轻轻抱住秦君好。
他很想很想再抱一次秦君好,从见到秦君好的第一面起,他就是这样想的。
只是他多少还是有些骄傲,不肯承认比起埋怨秦君好不回来,他还是更想念秦君好。
“想笑就笑吧。”纪念趴在秦君好的肩头说。
秦君好轻拍纪念的肩膀,说:“没笑话你,想抱就抱,别再生我的气就好。”
秦君好这次回来是因为秦姿的身体出了点问题。秦姿一直嚷着头疼,却不愿意去医院检查,纪念也拿秦姿没办法。秦君好只好自己回来。
他并不喜欢待在小奈镇,尽管他从小在小奈镇长大。
因为秦姿未婚先孕生下的他,镇上的人对他和秦姿都说过许多闲话。
小时候大人教唆孩子不跟秦君好玩,他从小就没什么玩伴,一直孤独地长大。
“秦君好,你在外面有没有交女朋友?”纪念问他。
“没有,我工作忙,没有时间谈恋爱。”秦君好如实说。
他这几年一直在一家知名的互联网公司担任产品经理,最忙的时候,晚上熬夜加班到凌晨一两点都是常事,手头的项目一个接一个,周六日也不得空闲。
“那你之前有喜欢过女孩子吗?”纪念悄悄将手缩紧,脖颈蹭了一下秦君好的脖颈,贴的很紧。
秦君好心里觉得有点怪异,纪念有时候确实会比较黏人,但很少像现在这样。
“没有,我没有谈过恋爱。”秦君好说。
“为什么不谈?”
“没有遇到合适的。”秦君好思考了一会儿才说。
秦姿见秦君好跟纪念都没有到客厅吃饭,院子里也不见人,就到茶室来找。
纪念很喜欢待在茶室吃饭,以前秦姿问过纪念为什么要在茶室吃饭,纪念回答她说,是因为这里能够看见海。
茶室很小,只有十几平米,面向大海的一面墙被改成了落地窗,落地窗前摆放着摇椅和案几,还有一张自动麻将桌。
有时候过来旅游的游客多,住宿的人经常会去茶室喝茶打牌。
茶室会变得很乱,客人留下的纸巾和烟蒂将茶室弄得特别脏。
等客人走 后,纪念会拿着拖把和扫帚进去,把茶室打扫得很干净,将烟味也用他自己自制的桂花香水驱散掉。
岛上种植了很多桂花,纪念会在每年秋天去摘新鲜桂花,制作香水。
林漫之生前是一名调香师,对香味拥有敏锐的感知力,纪念耳濡目染许多年,也学会许多。
秦姿的脚步声传来,秦君好并没有任何反应。
在他看来,纪念抱他,向他撒娇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纪念是住在他家里的小孩,他一直都拿纪念当弟弟看待。
“你考虑过喜欢男人吗?”纪念在秦姿推门进来的前几秒钟,松开秦君好,“我身边有朋友,他也是男的嘛,但是他说他从小时候起就喜欢男人,我想,会不会你也是这种,只是你不知道。”
秦君好疑惑一会儿,说:“不太可能。”
“为什么?”
“等你以后长大了再告诉你。”秦君好笑了一下说。
秦姿进来,叮嘱秦君好跟纪念明天要记得和她一起去给林漫之扫墓。
秦君好和纪念都答应了,秦君好端着饭碗要走,纪念拉了秦君好的T恤下摆一下:“秦君好,你能不能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
秦君好一怔,玩笑说:“你本来就不是小孩子,至少你现在朝我要红包的话,没门儿。”
晚上,纪念去小镇的小型酒馆和朋友喝酒。
小奈镇以旅游业和渔业为主,随着官方和网红的宣传,来小奈镇旅游的人越来越多。
酒馆、花店、KTV甚至是按摩房、桑拿房等都开了不少。只是规模都不大,有一种城乡结合部升级版的感觉。
江尤问:“你哥今天回来,你怎么一脸不开心的样子?你不是最喜欢他了吗?”
“算了吧。”纪念说。
他喝了点酒,有点不清醒,手臂交叠趴在酒馆二楼的窗户上,吹着海风。
酒馆的小院里种了一株芭蕉,江尤以前说过那是观赏用的芭蕉,不会结香蕉。纪念总不信。
这家酒馆原本是纪念的家,当初林漫之就死在一楼的客厅。
纪念是一个小孩子,面对死亡和生活什么都做不了,他被秦姿接到家里生活,这房子就一直空着。
一年多以前,纪念的舅舅江尤来到小奈镇,将这房子改造成酒馆,开始营业。
江尤来小奈镇,一边经营酒馆,一边照顾纪念。
渐渐的,纪念就把自己对秦君好的感情跟江尤说了。
“你不喜欢他了?”江尤把纪念面前的鸡尾酒换成了柳橙汁。
“江尤,我要喝酒,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三个月前就已经成年了。”纪念嘟哝。
纪念拿起一听啤酒往嘴里灌:“我喜欢他啊,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想抱他,想要靠近他。这种感觉不是喜欢,那什么才是喜欢?”
“你稍微克制一点,君好不知道你喜欢他。”江尤劝说。
“我已经在克制了,我只是喜欢他,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每次来你这里,你都要劝我。”纪念说,“没意思。”
从小酒馆回到秦家的民宿,纪念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门口种了两棵金桂,树很大,树冠像一朵巨大的绿色蘑菇。
海风吹散树冠,沙沙的树叶声伴随着很轻的鸟鸣,他想起昨天晚上,他在卧室里辗转反侧,睡不着就起来走到茶室,坐在窗户边,看港口和公交车站。
来小奈镇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通过小奈镇和C市的桥,坐大巴过来,一种是乘坐轮渡到港口。
民宿的茶室,是这栋房子里唯一能够看清楚港口和车站的地方。
我是很想你,但我有勇气表达出来的就只有一点点想你。
可是他也不敢和秦君好说。
纪念带了桂花糕回去给秦君好吃,在外面犹豫许久,他才决定去秦君好的卧室。
秦君好的卧室和三年前大差不差,这三年里,这间卧室一直都是纪念在打扫。
他尽量按照记忆里的模样,将这间卧室的原貌保留下来。
就连秦君好走的那一天,他从秦君好的床上跑下去,弄到地板上的灰色垂耳兔抱枕,都跟三年前一样。
家具商没有一点灰尘,垂耳兔抱枕带着清冽的桂花香水的味道,他昨天晚上才抱过。
不过早上从秦君好床上下来,不小心把抱枕弄到地上了。
三年前,他能够毫无负担地抱着林漫之给他买的灰色垂耳兔抱枕,走进秦君好的房间,问秦君好,自己能不能和他一起睡觉。
对于当时的纪念来说,秦君好是他唯一能够信赖,也是他唯一喜欢亲近的人。
而现在,纪念知道自己对秦君好的感情不纯粹,所以心虚。
“秦君好,你要不要吃桂花糕?”纪念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秦君好迟迟不来开门。
秦君好的卧室靠着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玻璃窗。
玻璃窗有向外眼神的钢铁护栏,护栏上种植着仙人掌、栀子和茉莉之类的植物。
纪念双手撑着窗户吹海风,桂花糕放在旁边的窗台上。
几分钟后,秦君好来开门,看见海风吹起纪念的头发,白色的T恤也被吹动,腰间T恤垂下的褶皱像涨潮时的潮汐一样。
“你喝酒了?喝了多少。”秦君好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就裹了件浴袍出来,他过去拎起桂花糕,拉着纪念去他房间。
“秦君好,你管得有点多。”纪念说着,醉得脚步不稳,去抱了一下秦君好。
当晚,纪念装醉在秦君好的房间留宿。
秦君好拧干了热帕子,给纪念擦了身体,洗了脸。
秦君好原本想要和纪念一起睡,想到纪念白天说的“有个朋友喜欢男人”的话,秦君好就睡在了沙发。
第二天早上,秦君好醒来时,纪念已经不在床上。
吃过早饭,秦姿带他俩去墓园给林漫之扫墓。
秦姿自己骑一辆电瓶车,纪念骑摩托车。
秦君好刚回来,没来得及买车,秦姿的电瓶车就是买菜专用的小型电瓶车,搭两个人有点挤。
秦君好只好坐纪念的摩托车。
纪念故意把车速开得很快,尤其是从镇上的中心地带离开后,到墓园附近,耳边的风直往衣领里灌。
秦君好不得不搂紧纪念。
秦君好听见纪念好像开口说了些什么,但风太大,纪念的声音太小,他听不清楚。
他不断询问纪念说了些什么,纪念却不肯再开口。
等秦姿到时,他们已经在墓园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
纪念的心情好像很不错,嘴角一直上扬。
林漫之的墓前已经长了不少草,墓碑被野生藤蔓缠住,秦姿拿着镰刀忙着清理。
秦君好过去接过镰刀,让秦姿去休息。
林漫之的葬礼办得比较匆忙,大家知道林漫之死讯时,林漫之已经死了两天了,为了避免尸体腐烂,只能尽快让林漫之下葬。
所以这块石碑并没有特别好,有些字雕刻得很匆忙。
秦姿感慨,说起她小时候和林漫之是最要好的姐妹,林漫之长得漂亮成绩又好,班级里很多男同学都喜欢林漫之。
秦姿说:“当年我就知道,这个镇子困不住她,她说她要去外面看世界,我也就任由她去了。没想到她后来还是回来了,还带着念念,丈夫在外面又……”
秦姿想起纪念在旁边,没有说下去,而是改了口:“算了,不说这些,都过去了。”
扫完墓,秦姿让他们先走,她想要和林漫之说说话。
秦君好坐纪念的摩托车回去,路上恰好路过江尤的酒馆,纪念问他:“要不要去喝一杯?”
秦君好说可以。
摩托车停到小院外,秦君好下车的时候腿软了一下,纪念伸手扶了他一下。
纪念的手落在秦君好的腰上,秦君好的腰锻炼得很好,肌肉很紧实,并不显得单薄,手掌贴上去就能很分明地感受到,这个人是一个强壮的男人。
纪念有些出神,手一直放在秦君好的腰上,秦君好拍了拍他的手背,纪念才收回手。
纪念跨下摩托车,对秦君好说:“你下车还腿软,是不是平时工作忙起来就不锻炼了。”
秦君好笑着说是,平常忙得很,哪儿有时间。
江尤走出来,看见两人说说笑笑,他又恰好目睹刚才秦君好明显看出纪念不对劲,又故意找话搪塞过去的样子。
江尤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笑着过去将秦君好拉到酒馆里坐。
因为四月不是小奈镇旅游的旺季,所以酒馆里人很少,院子里坐了两三桌人,一层坐了三四桌。
江尤把两个人带到二楼纪念平常会待的包间。
“你们先喝着,我还得去招呼底下的客人,小米辞职后,我还没有招到合适的服务员,每天我都忙得前脚打后脚根。”江尤说。
秦君好坐在纪念对面,这里依旧是靠窗的位置。
他从窗户往外看,看见亮着灯的港口和车站。
那一刻,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秦姿会说纪念总喜欢坐在家里的茶室吃饭。
“对不起。”秦君好说。
纪念从酒柜里拿出红酒,又从冰箱里拿了几听啤酒过来,放到秦君好面前:“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三年前,我没有回来。”
“哦,那件事啊,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只是吓唬你而已,我其实不太在乎。”纪念说。
纪念站着,弯腰靠近秦君好,几乎嘴唇要碰到秦君好的额头,秦君好不闪不躲,凝视着纪念。
纪念败下阵来,他有点挫败,搞不懂秦君好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
“我有个朋友喜欢男人”这种暗示还不够吗?
他是真的喜欢秦君好,不止想要和秦君好天天见面,他想要触碰秦君好的身体,可以搂着秦君好的肩膀,光明正大地说喜欢。
秦君好喝了酒后,没多久就醉了。
江尤端着果盘上来,就看见纪念在偷亲秦君好。
他咳嗽一声,纪念无视了他,低头吻在秦君好的额头上。
“你就不怕他没醉?”江尤说。
纪念收拾桌上的酒瓶和酒杯:“他喝了这么多酒,怎么可能不醉?而且他根本没有理由装醉。”
江尤摇摇头,让他去拿件毯子上来。
纪念出去后,江尤对秦君好说:“我刚来镇上,就打听过你,跟你喝过酒的男人都说你酒量好。”
秦君好没有动。
江尤慢悠悠地说:“就这几瓶酒,我都喝不醉,更何况是你。外面的人都说,当初镇上有人欺负你妈,你打不过人家,就约着他们去拼酒。你每回都赢。”
秦君好从桌上起来,他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让你看笑话了。”
“你为什么装醉?念念喜欢你,你看出来了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装醉,他今天带你过来,就是想要灌醉你,你不会不懂他想要做什么。”江尤说。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装醉。”秦君好将纪念没喝完的那听啤酒,拿起来自己喝了,就算挨着纪念喝过的地方,他也不介意,“他刚才的眼神告诉我,他喜欢我,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我,他喜欢我。但是我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他,我心里很乱。”
纪念回来后,江尤拉着他到走廊上,告诉他:“你哥人挺好的。”
纪念一脸“你说的是废话”的表情,秦君好要是人不好,他能喜欢吗?
“我的意思是,你不如追他试试看。他这样的人,看上去好像挺难追的样子,说不定你追追他,他就松口了。”江尤说。
“你什么意思?”纪念不懂江尤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江尤和林漫之不是亲姐弟,两人是重组家庭的姐弟,江尤比林漫之遥小很多岁。
林漫之以前跟着父亲在小奈镇生活,高中后就去了C市。江尤那时候才一岁多。
江尤和林漫之关系不算亲密,否则他也不会等到姐姐死了快两年,才知道姐姐还有个儿子。
“我说你快进去吧,再晚点进去,你君好哥得把胳膊都睡麻了。”江尤说。
纪念走进包间里,低头在秦君好的脸颊上又偷亲了一下,他想着秦君好现在也不会察觉,于是又亲了一下。
直到秦君好翻了个面,脸部朝下趴在臂弯里,纪念才意犹未尽地摸了一下嘴唇。
心脏跳得好快。
秦君好……应该不知道吧?
如果秦君好知道的话,反应不会这么平静。纪念小心地凑过去,靠着秦君好,很小心地圈着他,但身体尽量都不接触。
江尤在门口一脸看戏的表情说:“你这动作也太像痴汉了吧?小小年纪就这么色,油腻。”
“要你管!”纪念恼羞成怒。
江尤走后,纪念在秦君好对面休息,他喝了一点酒,很小口地喝,用的是秦君好用过的杯子。
三年前的十月中旬,纪念哭得很厉害。他知道人死了就意味着什么都没有了,家里只剩下他一个。
他不肯跟秦姿回家,总是在秦姿把他抓回去后,自己晚上又翻墙跑到自己家里。
他在林漫之的床上睡觉,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秦姿每回都能在林漫之的床上捉到纪念。
秦姿精力有限,她还要开民宿,没有这么多时间来照顾纪念。于是她便叫了秦君好来照顾纪念。
秦君好的房间在二楼,之前纪念的房间在一楼的客房。
秦君好将纪念安排到二楼住,并且每天晚上把房门锁好,避免纪念回到林家。
秦君好每天早晨都能看见纪念从房间里出来。
只是纪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穿长袖的外套。
秦君好不知道原因,直到纪念有一回从二楼窗户跳下去,跳歪了,倒在旁边的石板上,纪念疼得哭出来,喊了秦君好的名字。
秦君好半夜醒来,到楼下院子去看纪念。
纪念哭着,脚腕肿了个像馒头一样。
秦君好拿了毯子,将纪念整个人包裹着,抱起来。
纪念的下巴依偎在他的肩膀上,双手紧紧地抓住秦君好的臂膀。
“你每天晚上都跳窗户出去?”秦君好问他。
从二楼的窗户跳下去,一开始纪念也害怕,但他还是想要和林漫之生活在一起。
他知道妈妈永远不会回来,但知道和接受永远是两码事。
他自己到秦家的厨房做了便当,就做的最简单的蛋炒饭。
蛋炒饭炒到金黄,他用一个玻璃便当盒带着,到自己家里,在林漫之的卧室,他也不敢开灯,一个人吃完一整个便当盒的蛋炒饭。
吃饱了,他就在卧室里睡觉,定个四五点的闹钟,准时回去秦家,顺着院子外边的一棵白蜡树,爬到自己的房间阳台,钻进被窝,清醒到天明。
从江尤的酒馆回去,纪念打算抱着秦君好上楼,秦君好动了一下身子,纪念装没看见。
“纪念,放我下来。”秦君好说。
纪念抱着秦君好,不肯放手。秦君好以为自己装醉装得天衣无缝,不懂纪念为什么会突然变卦,骑摩托到民宿后,纪念的脸色就变了。
变得很难过,很生气。
秦君好还想要逃避,却在纪念将他打横抱起后,装不下去了。
“别碰我的腰,纪念,你冷静一点。”秦君好被纪念压到床上。
纪念的前胸压着他,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两边,秦君好发现自己从未这么认真地看过纪念。
“刚刚,在我舅舅的酒馆里,你是不是在装醉?”纪念问他。
秦君好是第一次见江尤,刚才纪念给他介绍江尤,说话时,语气里都透露着对江尤的熟稔和信赖。
他心里有点不对劲,尤其是看见纪念对江尤笑时。
他活到现在,已经不是会为了一点点感情波动就冲动行事的小孩。
纪念搂着他的肩膀,从酒馆的一楼走到二楼,尽管纪念的另外一只手搂着江尤,好像他和江尤都是纪念的哥哥一样,好像纪念都很依赖他们一样。
秦君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在纪念不断灌他的酒后,更甚。
“没有装醉。”秦君好说。
纪念看着他的眼睛,嘴唇擦着秦君好的鼻子错过去,落到秦君好的耳朵边上。
他压下去,拽着秦君好床上的垂耳兔玩偶抱枕,低声说:“撒谎。”
纪念爬起来,双腿跪在秦君好的大腿两边,他往下坐在秦君好的膝盖上,秦君好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加强烈。
纪念说:“我不想叫你秦君好了,我可不可以喊你君好?”
秦姿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或许是因为秦姿听到他们的动静,所以上来喊他们小声点。
尽管民宿今天因为他们三人去扫墓而没有营业,但这周入住了不少客人,他们如果太闹腾,会被客人投诉。
秦姿敲了两声门,秦君好怕秦姿看见这一幕,于是只好说可以。
纪念喊了他一声君好,秦君好推开纪念,走下床去开了门。
“你怎么还没睡?”秦姿肩膀上披着一件外套,整个人看上去很单薄,“念念也在你房间?”
秦君好回头看纪念一眼,眼神坦率,他对秦姿说:“我喝醉了,他刚刚才把我送回来。”
“你们早点睡,明天是五一,有够你们忙的。”秦姿打了个呵欠。
“知道了妈。”秦君好说。
秦君好没有把门关上,意思是让纪念赶紧出去,纪念坐在他床上,抱着灰色垂耳兔玩偶:“没有一个醉酒的人可以抱着人那么久不放,我没有故意在看出你装醉后不戳穿,没有耍你的意思,我也是才发现的。不过是你装醉有错在先,是你先骗了我。”
秦君好心里好笑,他要是不装醉,难不成要真的等到纪念向他表白的时候收不了场?
纪念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他怕秦君好说他。尽管秦君好很少这么做。
“是我的错,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都是我的错。我没有资格生你的气,所以你也不用对我小心翼翼。”秦君好走过去,在纪念面前蹲下,抬起头注视纪念的眼睛。
纪念的眼睛很漂亮,秾丽睫毛,眼尾微微上挑,有种很多情的感觉。
秦君好和纪念聊了很久,纪念抱着垂耳兔,跟他说这三年里发生的事情。
他们好像一下子在心理上拉近了许多距离。
纪念将垂耳兔留在秦君好房间里,他要往外走时,拽住秦君好的袖子,扯了一下:“我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吗?”
他的声音已经不像三年前那么稚嫩,少年感的音色已经褪去许多。
秦君好没有从他手里将袖子扯回来,而是任由他牵着,说:“你知道的,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想清楚,我现在没有办法对你负责,你要是陷得太深,会很容易失望。”
尽管纪念今天晚上没有向秦君好表白,尽管秦君好今天晚上也没有拒绝他,尽管他今晚也吻过秦君好,但是纪念现在还是有点想要哭。
秦君好的温柔就像是四月的柳絮,绵绵的,软软的,看上去像棉花糖一样,却一点都不甜。
他转身离开秦君好的卧室,等秦君好关上门后,他在卧室门口蹲着,抱着双膝。
有点想要哭。
他很小心地用手指指节敲了下秦君好的卧室门,因为很小声,所以他以为秦君好听不见。
像雨点一样的敲门声,好像只是敲在他自己的心脏上,淅淅沥沥的,湿润了他的心脏。
门咔哒一声被打开,秦君好拉起他的手腕,将纪念带到房间里来:“我想了一下,我卧室里有个沙发,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睡。”
“咦?”纪念眨了一下眼睛,扭头看那个乱糟糟的蓝色绒布沙发套罩着的沙发,他的垂耳兔被丢在那上面。
“不愿意睡,就回自己的卧室。”秦君好说。
“不,我愿意。”纪念伸手想要抱秦君好,手臂到半空中又放下。
如果秦君好不明白他的心意,他可以打着其他的名号随心所欲地抱秦君好。
只是秦君好明白了,所以他就不能再随便抱秦君好了。
纪念去自己卧室拿了睡衣过来,他在秦君好的卧室里洗澡。
秦君好的房间是独立卫浴,房间很大,阳台上养着各种花花草草,有攀爬的蔷薇花,将整个阳台装扮得像十六七岁的少女一样粉嫩。
这些花草都是纪念在照顾,秦君好从来没种过,也不喜欢。
纪念洗完澡换上睡衣出来时,秦君好正在换睡衣。
秦君好是背对着他的,睡袍脱到腰间,脊梁两侧微微鼓起,肩膀蝴蝶骨的位置好像特别适合手掌握上去,腰间的肌肉紧实而漂亮。
纪念没有出声,所以秦君好并不知道纪念已经从浴室出来了。
秦君好不疾不徐地换完睡衣,整个人穿上短袖和长裤,懒洋洋的。他转身打算将睡袍丢进脏衣篓里,就看见纪念在浴室门口。
身材高大的少年,脸上的表情呆呆的,像被吓到了的呆鹅。
秦君好也是一愣,他说:“念念,你流鼻血了。”
纪念捂着鼻子进了浴室,那模样十分狼狈,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猫。
秦君好将睡袍随手丢到床上,他没想到纪念对他的反应会这么大,都说十八九岁的少年金枪不倒,他有点好笑,想起自己十八九岁的时候,好像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纪念对他的身体感兴趣?
秦君好觉得很奇怪,因为他是一个在感情和性上都很冷淡的一个人,和性冷淡是不同的,他有正常的需求,但他会学着去抑制这种需求。
感情和性都是不受控的东西,秦君好不喜欢不受控的东西,这会让他感觉到恐慌。
他继续在阳台抽烟,刚才被他捻灭的烟蒂,以一种奇异的姿势黏在阳台的铁艺栏杆上。
他又抽了一根香烟,点燃,夹在指间,却没有再吸一口。
这里的阳台和浴室挨得很近,浴室的窗户传来很轻的花洒喷在瓷砖上的声音。纪念在喊他的名字,君好君好君好,一直在喊。
声音很小,像小猫一样,如果不是秦君好就站在阳台,挨着浴室的窗户只有一两米的距离,秦君好跟就听不见纪念在喊他的名字。
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秦君好觉得很怪异,自己听着别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做那种事情,有点奇怪。
不过他并没有感到厌恶反感,或许因为纪念一直都挺坦荡,喜欢得也很坦荡,或许是因为他了解纪念。
痛苦好像升级了,纪念好像要哭出来一样,好像很害怕,声音都开始发颤。
秦君好无奈,将烟蒂再次摁灭在栏杆上,铁艺栏杆上有两个灰黑色的被烟头灼出的痕迹,好像秦君好被这一声声“君好”烫过的心脏。
秦君好踱步回卧室,出声道:“念念,好了吗?要不要帮忙?”
纪念没有出声,花洒喷水的声音越来越大。
秦君好说:“念念,我先帮你把沙发收拾出来,明天早上还要早起,你记得早点睡。”
秦君好没说几句话,纪念就推开浴室门出来了。他的眼睛是湿润的,好像蒙着一层眼泪似的。
纪念心虚地不敢看秦君好。
他搞不懂,为什么秦君好一直在外面喊他的名字,不过确实多亏秦君好,他才能这么快出来。
否则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秦君好解释,自己在浴室里待这么久,其实是在做坏事。
第二天他醒来,秦君好早上在卫生间洗漱,他换了衣服去把阳台的门打开,让室内空气流通。
他站在阳台,甚至能够听见秦君好刷牙和剃胡须的声音,他低头,看见栏杆上两个躺着的奇形怪状的烟蒂。
忽然,他就懂了,为什么秦君好昨天晚上会在浴室外喊他念念。
两根烟的时间,秦君好到底听见了多少。
纪念觉得羞愧,他不敢站在阳台,于是退回到卧室,他扑在秦君好的床上,把床头的垂耳兔玩偶抱枕捞过来,抱在怀里。
他真的搞不懂秦君好,秦君好究竟是什么意思。
秦君好究竟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
如果是喜欢,为什么不接受他?如果是不喜欢,又为什么昨晚要做那种事?
纪念不明白,他想,年龄真是一个好东西,秦君好比他大十岁,就能做出他完全理解不了的一些事情。
他没有办法参悟秦君好想要表达的意思,就好像他没有办法参悟神明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