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币》的主角是齐予君叶踏,是作者茳浔所著的一本纯爱小说,小说硬币主要讲述了:总是觉得他很奇怪,在这个小镇上,他和别人与众不同,但就是因为如此,才喜欢上了与众不同的他。
《硬币》精选:
齐予君盘膝坐在凉席上,盯着脑顶不断旋转的风扇叶,打了个寒颤。
他卧室里的天花板许久没擦洗过,风吹下了许多灰尘。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紧闭的房门背后,立着刚被父亲砸在地上断了弦破了口的木吉他,木屑突兀的落在周围,谁若是突然打开门它就会倒。
他呆了好一会儿,躺下,竹席凸起来的部分扎了他的脚心,害得他骂了两句脏话,又扳起脚来看有没有扎刺。
耳边不停歇的知了声,渐渐变成了那一日在扇庄后门听到的纷乱声响。
那女人破碎的声音他认得出,向来泼辣的,来他家后院打麻将时总要吃过赢局才罢休,家中丈夫儿子都被她说教,即使在这时候也不甘示弱,一声一声唤着叶老板,再用些力气。
他握着的硬币脱了手,匆忙去追捡,抓了两把土,指节在石板上撞得生疼。叶踏低沉的喘息萦绕在周身,他再顾不得那个硬币,弓着腰逃也似的跑上小路。
他家中开着镇上最大的超市,不上课的时候要帮忙看店。每个夏日的午后都很难熬,他趴在冰凉的柜台上满脑门儿的汗,昏昏欲睡,一只细长劲瘦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手掌很大,腕子又很细,青白的皮肤不似生人般,散着寒气。
齐予君坐直了身,自下而上地盯住了眼前的人。
叶踏刚把扇庄开到小镇上时引来不小的轰动。他名字怪,长得也怪,长手长脚的男人形销骨立,一双大眼睛在没他巴掌大脸上总显得萎靡,面色苍白,常穿白衬衫。
在镇上走动时,他衬衫上总染着一些艳丽的墨彩,可看着却是干净的。
作为一个外来人,他显得太不爱说话,或者说嘴不甜。不去走往人情,难免受人排挤,偏偏绘制的扇面精美绝伦,今天谁家的媳妇大着胆子去了,明天就叫上三五朋友一起去,人人口耳相传,扇庄的名气越来越大,谁手里都有几柄把玩。
邻市常有人慕名而来,听说有人还想请他画旗袍的图样,带皮尺来要他帮忙量尺寸。
总之,扇庄里日日都有女人进进出出。
渐渐的有传言说,叶踏离开江南老家就是因为和别人家的太太有染,给人家撞破后在本地待不下去才逃来了这里。
许多男人不再允许自己的妻子进出扇庄,齐予君放学路上经过一个下棋的摊子,听到他们说,扇庄老板那面色一看就是肾亏,本就赚女人钱靠女人活,风流过头了迟早染上脏病,各自把各自的女人管好,不要给人戴了绿帽子。
说是怕得病,或是妒忌,男人们也不和他来往。
许是叶踏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再出来走动时,总是低着头。
这还是齐予君第一次看清楚叶踏的眉眼,之前看不真切,都被他柔软的长发迷了眼。
男人留长发在这个年代是“艺术”的代名词,也可以叫“新潮”“酷”。
他倒是也想,那些玩摇滚的都有一头长发,要是弹吉他的时候能甩一甩头发,太酷了。
可惜别说他爸会不会把他的腿打断,学校的老师们第一个不让。
叶踏一手拿着冰棍,见他一直没反应,脸上露出一个类似笑的表情。
齐予君没看见似的,说句惯常的开场白,“来买东西?”
叶踏拿着冰棍的手又往前伸了伸,另一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放了两块钱在柜台上。
齐予君没动,还盯着他的脸,叶踏等了等,被他盯得低下了眼睛,把钱又往前推了推。
他开了口,低沉有力的嗓音不像旁人说的那样有什么隐疾,“听说你会弹琴。”
齐予君一愣,应了一声。
他又说,“你是一中的学生。”
“是。”齐予君想,他不会要说好好学习吧?他若是说了,这冰棍不卖给他。
但叶踏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转身走了。
齐予君看着台上那两块钱,想起刚才扇庄老板手里拿着的老冰棍只要一块。他没多想,翻过柜台跳下去追出门,只看见男人吃着冰棍走远的背影,肥大的裤管随着步子一晃一晃,风掀起白衬衫的下摆,露出一截白得不健康的细腰。
下次在磁带店里见面时,齐予君没能想起这该找给他的一块钱。
在镇上的“天王音像店”,老板中年谢顶,大腹便便,见着齐予君总是笑得一脸慈祥,用过来人的语气说你和我年轻的时候真像。
齐予君顶讨厌他说这句话,几次都虎着脸离开,可没办法,想听新磁带还是得卡着点去抢。
货架上最后一盘新磁带,劲瘦的手指和他撞在一起,齐予君一滞,扭脸去看,看清那双大眼睛下吊着的黑眼圈,眉心微蹙,收回了手,“给你了。”
扇庄老板冲他摇头,“你拿吧。”
齐予君把磁带拔出来,直接递到叶踏手里,“不用,我还有很多。”
叶踏冰凉的手和他推拒,“你是小孩。”
这话算是触着霉头了,他收了手,磁带掉在了地上。男人弯腰去捡,衬衫贴在背上,露出细长凸起的脊柱。
成年男人并不介意他的不礼貌,只是把磁带握在手里,“谢谢你。”
齐予君绷着脸一点头,要走,叶踏挡了他一下,“你听了歌,就能弹出来吗?”
齐予君耸耸肩,“算是,怎么?”
但他又是点点头,没有后文,先去结账,离开了。
那天齐予君拿着一块钱硬币往扇庄走的时候还在想那个背影,清瘦又清高,和旁人不同。
他想也许是镇上的人太排外,扇庄的老板并没有他们传言中那么不堪。
等他真的撞破了这份不堪,也没觉得他有错,只是不能忘记那些喘息声。
也喜欢听磁带吗,那么也许扇庄老板对他会弹琴这回事很感兴趣?
可喝醉酒的父亲在他拨弦时砸断他的琴不需要任何理由。
知了还在无休止地鸣叫,风扇停了下来,落日余晖和电光一起消失了。齐予君跳下了床,他穿着拖鞋走到门口,想出门,想把可怜的琴拿起来,踩在木屑上被这细微的响动刺伤了耳朵。
他转身拉开了窗户,从二楼顺着水管和窗沿跳下去,一只鞋落在草地里,白袜踩上了泥。
拖鞋在石板路上啪嗒啪嗒,整个小镇都停电了,路灯不亮,齐予君趁着最后一点天光走到扇庄门口,大门和那日一样紧闭着。
他胸中升起几分异样的兴奋,往后门绕时蹑手蹑脚,不知叶踏这里又有谁家的媳妇?
没有预想中的声音,扇庄老板正站在后门端着一个水盆,两厢对视,都是一怔。
“你.....”叶踏看过他的脸,目光最后落在了他的拖鞋上,“营业时间过了。找我有事吗。”
齐予君看看他,摇摇头,又点点头,“你平时打扫这里吗?”
“会的。”
“那叶老板,你有没有看到一枚一块钱的硬币。”齐予君盯着那双在灰蓝的天色下泛着水光的眼睛,上前一步,“差不多就掉在这里。”
“.....没有。”叶踏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你钱丢在这里了吗。”
“是你钱丢我那里了,我要来还你的。”他说着,看叶踏浑然不觉地点头,再上前一步,提醒了一下,“四天前,就这个时间,我来这里找你。”
叶踏眨了下眼睛,长睫毛的阴影投在眼眶下的乌青上,脸色一变,定定看着他,转身往门里走,“进来说吧。”